【1】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洞穴,驱散了一觉过后产生的浊气。在其余人仍在蒙头大睡时,玄瑾的神智就已恢复了清明,她良好的作息规律将过去一天的疲劳一扫而空,现在的她可以说是精神饱满,充满活力。
但她并没有立刻睁开眼,不假思索地从睡袋中翻身而起。而是默不作声的等了一会儿,确认了周围的人都还在睡梦之中。接着,她便轻手轻脚地拉开了睡袋上的拉链,直起身,足踏细步往洞穴外走去。
她迎着晨光高抬起手臂,舒展开一觉过后有些僵硬的身体,苍灰色的发丝随着潮湿而微冷的晨风飘舞,在初升的阳光下,她的背影美得不可方物。
不多时,玄瑾便完成了洗漱,她有意跑远找了个僻静的地点,扫清尘灰盘腿坐了下来,合上眼瞳,开始了她每天早晨的日常修炼。
无论是作为武人还是作为玄术师,每天不间断的训练都是必不可少的,正如那句常言所说:业精于勤荒于嬉,就算是绝顶的武道天才不勤学苦练也终究会泯然众人,更别谈玄瑾自己了。
是的,她远非是商渊口中那些修为境界一日千里的绝世奇才,事实上,她的天资只能说是一般,而如今这身惊人的功力都是凭靠着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辛苦修炼得来的。她对于自己的定位一向很明确,身为一个“凡人”,没有超然的家世,也没有强大的天赋,那么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自己强韧的毅力了......或许,这就是她的师尊选择她而不是她那惊才艳艳的妹妹作为继承人的原因。
随着她悠长的吐息,淡淡的青光由稀薄逐渐转向饱满,而后缓缓融进了她的身躯。在完成这一步后,她并没有立刻退出修炼状态,而是启用了内视,默默观察着她体内如星河般浩瀚的气海,只见在那雄厚的真气海洋之上,一颗通体透亮的明珠缓缓沉浮着。她平静的看了那颗珠子一会儿,接着,仿佛下定了什么艰难的决心一般,将意念义无反顾地全数投入其中。
如强烈的腐蚀性液体泼洒过一般,巨大的空洞感和失落感从心口处蔓延开来,往身体的每个角落冲去。玄瑾只觉得自己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中不断坠落,自身的意识正被这个空间所蚕食,马上就会被全数吞没。
好在,她在最终关头稳住了意念,将意识迅速的从珠子中退了出来。心跳骤然加速的她深呼吸了几口,拭去额上的汗珠,慢慢睁开了眼睛。
在她朦胧的视线中,有一个看不清脸的人适时递上了水囊,玄瑾对此好像也并不怎么意外,接过来仰头便喝了一口。
“你......又进入那个空间了?”
那人有些担忧的问。
“嗯。”玄瑾将水囊递还回去,简单的应了一声,以作回复。
“......好吧。”那人语气复杂,像是在忍耐什么,他道:“那这次,有没有感应到什么?”
“没有。我依然没有收到她的方位。”玄瑾像没事人一样用不急不缓的语速回道:“跟前几次一样,我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既然每次都一样毫无收获,那你为什么还要一次一次的冒险?”那人的脸猛地靠近,他扣着玄瑾的肩膀摇晃起来,五官扭曲的他愤怒地质问着:“你没听那个叫图斯蒙特的家伙的话么?未来你大可以和他交易去获取信息!又何必急于一时?我知道我当时阻止了你是我的不对,可你为什么要玩自己的命?难道你不知道再这么下去你的意识就会完全被那个虚无空间所吞噬么?这可不是开玩笑!你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在这时,玄瑾才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不知为何,看着那张写满了焦急和愤怒的年轻面孔,她竟感到有些许暖流缓缓流过心口,一种久违的温暖感让她胸中那颗冰封已久的心稍稍有些消融。她恍惚的问自己,这种感觉,就是幸福么?
她下意识的将手掌按在那人的胸口,稍一发力,那人就她被逼退了几步。趁着那人茫然失措的空挡,心中一团乱麻的她为了掩饰复杂的情绪,故意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拍落身上的灰土,绕过质问者向前行去。
“等......等,”少年回身拉住了玄瑾的手腕,他直视玄瑾的眼睛,胳膊居然还有些颤抖:“对不起,我不该那么粗暴的,如果当时我没有阻止你......”
玄瑾不留痕迹的挣脱了他的手掌,她垂下眼帘,轻声道:“没关系,我不怪你。”
“那,你以后还会去那个地方么?”少年的眸子里带着十二分的认真,在那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神中,玄瑾还读出了别的情绪,那种情绪纯粹而真挚,饱满而成熟,它脱胎于长久的战友情谊,就像小麦之于美酒,蚕丝之于丝绸,但它又明显更甘醇,更细腻。这其中唯一的问题是,玄瑾不认为自己有接受那种关怀的权利。
“会。因为我不认为那个叫图斯蒙特的生物是无所不知的。”玄瑾撇过头,避开了少年的视线,但她嘴上的回答却仍是不容置疑的,她降低了语速,像是为了强调一般缓声道:“毕竟,我是她的姐姐啊......如果连我都轻易放弃了......那世上还有谁能找到她?”
“好,那请答应我一个条件:下次你再要进入那个世界的时候,请务必让我为你护法。”少年终于做出了有限的妥协,可他接下来便沉声道:“否则,就算是拼上了性命,我也会阻止你。”
“再议吧。”玄瑾沉默了很久,最终,她选择了逃避,迈开大步向前方炊烟升起的地方直直走去。
只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走了几步,她便停了下来,像自语般头也不回的对呆立在原地的少年道:“快回去吧,商渊他们看见我们俩不在会着急的。”
*
“克莱雅,不知你有没有发现……”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在把牛奶倒入沸腾的茶汁中。没头没脑的引起话头,只是因为我实在是无聊得紧。
“把话说完,你发现了什么?”紧闭眼睛,双手握剑摆出进攻姿势的她将眼睛睁开细细的一线,朝我瞥了一眼,看得出,被打搅了晨练的她有些不快。
“程景和玄瑾一大清早就都不见了啊……”
“哦,你说这个呀,”克莱雅见怪不怪地说:“玄瑾姐每天都比我们早起一个小时,跟我一样,她也去晨练了。我看程景应该也是如此的吧?用不着大惊小怪。”
“这才几天的功夫,你就亲密的叫上姐了,是不是她也开始称呼你为妹妹了?”我道:“你们的关系进展快的有点吓人啊,你要是个男的,我看程景恐怕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你都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换了个姿势,与前面那个势大力沉看起来连山都能斩断的挥砍动作不同,她现在轻柔得简直如同织女穿针引线,佳人施朱傅粉。这种刚柔风格之间的无缝衔接让我很感兴趣,我正准备询问一二,她便先一步开口反驳道:“明明你自己也在那么叫吧?”
“呃......那只是我单方面的开开玩笑而已。”我把黄油抹到了面包上,放在盘子中摆好:“相比于那个,我更好奇你现在演练的这套武技,不介意的话,能给我说说吗?”
“我——介——意!”她拖长了声调回道,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总算找到你感兴趣的东西了,不吊吊你的胃口怎么行呢?”
“不讲就算了。”我也没怎么感到遗憾,摇摇头,道:“以后多看看你的晨练说不定就能看出些什么,你不讲也好,免得对我造成误导。”
见我软硬不吃,克莱雅示威似地释放了一道剑气过来,我仅靠单手挥了挥就没怎么费力气的挡下了这一击,收手以后立刻小心地将满的快要溢出的锅放在桌子上,道:“你留神一点,要是这锅摔了我们今天早上就没东西喝了。”
“我那是对你的实力有信心嘛!”她振振有词,而后话锋一转,将话题自然地引到了我身上:“我倒是觉得很奇怪,你这家伙一天下来都在游手好闲的闲逛,从来没见你锻炼过,你到底是靠什么变得这么厉害的啊?”
“哦......这么说的话......”我虚着眼,双手摆出一个引号:“你们都在坚持不懈地‘修炼’,只有我一个人无所事事是吧?我每天要是不出去晃荡个几圈,你以为你们能吃上饭?”
“嘁——是啦是啦,我们吃饭都靠你!大恩人!”她嘘了一声,估计是无颜面对我正气凛然的面孔,优雅地转过了身去。我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听到她憋不住的笑声时才反应了过来:“诶!你们吃饭不都是靠筷子和勺子么?这样嘲讽我,你是几个意思啊!”
“现在才发现吗......噗哈哈......”
我叹了口气,屏蔽了她的大笑,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早餐的准备上,没过多久,玄瑾和程景的身影就一前一后的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
“我顺道打了只野鸡。”程景举起手中的扑扇着翅膀的禽类,欲盖弥彰地道。
“你不用解释了。”我果断地道:“与其说那些废话,还不如帮克莱雅去把鸡宰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程景站在原地,面色变幻莫测。
克莱雅从他手上接过倒挂着的鸡,接过了话茬:“那是因为,你接下来会说什么我们都已经得出结论了,你再怎么掩饰也没用。现在帮我把鸡头按住,对!就是这样。”
*
“呀嚯——我有在想,要是其他的试炼者看到我们这么悠哉,可能会气疯吧?”程景冷不丁的吼了一句,话语声随着微凉的风扩散开来:“不过无所谓啦,反正我们已经完成了所有任务,传送信物也取到了手,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哇靠!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
“嗯……”其余三人敷衍般应付着,拖长的回答声就像在海涛上晒太阳的海狮发出的嘶鸣。
我想你也看出来了,在短暂的清晨晃眼间走到尽头以后,我们并没有被炎热的气候所打败,灰溜溜地回洞穴蒙着——否则乱吼乱叫的程景早被我们三人扔出去了——而是在外面的高地上选了颗大树,环绕着躺了下来。不得不说,正午毒辣的阳光的确是有些可怕,它将整个大迷宫都变成了烘烤生物的炉灶。所幸,我们这儿有玄瑾这个近乎于万能的玄术师在,对她来说,造出一片消暑用的云雾实在是太简单了。
安详慵懒的气氛让人打不起精神,我惬意的靠着树干,上下眼皮打起架来。
不行,不能睡过去......
为了避免我真的昏睡过去,我得动用一下大脑,要说我们为啥悠闲的像是在度假呢......这还得从四天前讲起。
“人生是不存在意外的,你所认为的挫折,只是过程波折了一些。”
这话也不知是哪个哲人说的,反正我觉得很有道理,原因无他,我们这短短几个小时之内的遭遇就完美的证实了这一点。
反常的任务、反常的敌人、反常的应对过程......不知是“轴心”抽了风还是怎的,总之一切都是反常的,就连任务奖励到达我们手中的时间也很不对劲儿,在听到“轴心”传来【任务完成,奖励已发放】的提示时,我差点被一巴掌拍到地上。
算了,那些糗事也没有说出来的必要,就让我愉快地跳过这些杂事,谈谈我们最终的收获好了。
隔天晚上,终于回到地上的我们开了一个非常严肃的讨论会,得出了以下的结论:
其一:任务是艰苦的,收获是丰厚的,做人做事要知足。
其二:养精蓄锐,磨练己身,在做好充足的准备之后迎接【组队考核】。
没错,作为凡事讲求高效率高质量的高知识高智商分子,“忠诚问题”一开始就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之内。毕竟我的信誉摆在那里,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克莱雅也不是那种只会添麻烦的花瓶,单论作战实力,她甚至要比程景还强出一线,虽然这么说程景有奚落他的嫌疑,但“他在我们四人中最弱”这的确是事实。
至于战利品方面,那的确是相当给力。我们在克莱雅的指挥下将整个倒影神殿扫荡了一遍,她自己一个人得不到的东西在众人的合作之下可说是手到擒来,我个人认为其中最有价值的是一个平凡无奇的铁制衣架,“轴心”说,它可以自由变出衣服来,什么种类的都可以,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再也不必为换衣服的事情操心了,穿一件扔一件都行。至于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我也就不再赘述,反正到时候总会派上用场的。
话到此处,我们的所得差不多也就说完了,再回头看看这一路上的谜团,那同样是扑朔迷离的:图斯蒙特到底是什么人?他所说的一系列话是否是“轴心”对我们施加的暗示?“无尽之地”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它又为什么会选中我们这些人?
以上的这一切,恐怕还得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得出答案,亦或......永远得不到答案也说不定。不过那些在眼下都不重要,就我本身而言,第一场试炼就能有这样的收获,实在是很幸运,要是克莱雅没有和我走散,或是我没能碰到程、赵他们两人,那我眼下的情况就很值得担忧了......对此,我不得不说一句:“诶!咱运气哪是一个“好”字能形容的!你还别羡慕,这是羡慕不来的!”
......吹牛打屁到此为止,再这么扯下去我估计你们就要抽我的脸了,让我们进入下一个话题:【组队考核】。
前面已经说过,我们换到的契约书是【最下级】的,这也就是说,我们会接受最困难的任务。程景他们的建议是我们再多经历几场试炼,积累一定经验后再签订契约。这一点说的很有道理,我和克莱雅也就欣然接受了,菜鸟终究只是菜鸟,夜郎自大地就跑去冒险只会让人死得更快,适度的谨慎可是生存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
总的来说,大概情况就是如此。这间试炼场预计还可以保持两个月以上,也就是说,像这样毫无紧张感的生活还长的很呢......
希望这段时间能和平的度过吧……
唉……到头来我还是睡过去了。
*(人称改变)
对于数量稀少的玄术师来说,元素就像是一颗颗串在细线上的珍珠,尽管杂乱非常但总归有迹可循,其他种类的科学也是如此,只要找出了规律,那就能加以利用。
因此,熟练的玄术师只需运用少部分的精神能量配合咒文,就能自如御动天地元素,使出诸多玄妙法术。
其实按常理来讲,不同的位面世界应该会有不同的世界规则,但实际上,仔细研究过世界组成后你就会发现,除了少数的特殊位面之外,大多数位面里的天地元素其分布和流动基本上是大同小异的,只是浓度或许会有高低之分,否则也不会形成可供人类进入的位面。
规则是一切秩序的前提。然而,就在这个风平浪静,看似一片祥和的正午,那条串起“珍珠”的规则之线,毫无预兆地......断了。
这片天地间无形无相的火元素突然暴动起来,热浪狂涌而起,像是万鸟归巢般缓缓向一处汇聚而去。
纵使施法而与外界隔绝,可对元素无比敏感的玄瑾还是在第一时间感到了异状,她正准备提醒众人提起警惕,克莱雅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直起身向远方眺望起来,她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回过头指向某处,略微疑惑地道:“你们看那边,那是怎么回事?”
程景首先站了起来,他用他那双专门为盗窃练出的敏锐眼睛朝着克莱雅所指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接着便脸色突变,惊道:“......什么东西那么大只?还在往我们这边移动!”
“怎么这么热啊,我觉得温度又升起来了......”商渊打着哈气,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迷迷糊糊的说:“赵姐啊......你把法术撤了?”
玄瑾摇了摇头,将视线投向远方,她的瞳孔微缩了刹那,深呼吸按下心中激荡的气血,缓缓地道:“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无知者无谓的商渊依言而行,他先是嘲笑了石化的程景等人一番,而后才摇摇晃晃的朝远方看去,这一看可不得了,在看清楚罪魁祸首之后,连一向不知震惊为何物的他竟然也倒吸了一口气,惊骇的道:“一只会喷火的......大蜥蜴?!”
“喂!怎么着也应该说那是条龙吧?!”
无尽地带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剑来》、《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带着修真界仙子们天下无敌》、《修炼成仙的我只想养成女徒弟》、《足控勇者的目标是魔王的丝袜》、《被触手怪养大的少女》、